奉天门,朝议。
当天早朝开始的比较晚,也是因为最近朱祐樘对于朝务很是懈怠,张周不在京师,朱祐樘连处理政务的心思都没有,心大概都飘到各边镇的战场去了。
尽管各边镇没有一处传来特别让他振奋的消息,这一战就好像是高射炮打蚊子,光听见动静,不见收获。
朝议上,朱祐樘表明了即将把王琼调去接替秦纮的事,人选由皇帝亲自提,跟以往三边总制都是由大臣来推举和廷议不同,这次皇帝似乎一早就做了拍板,不给大臣反驳的机会。
朝堂上对此事有意见的人仍旧不少。
以马文升为主,大臣面对皇帝对边镇封疆大吏的推举,自然也要做出自己的反抗,而马文升所举荐的人,正是宣府巡抚刘大夏,这是马文升在各边镇巡抚中最为看好的一位。
朱祐樘道:“宣府粮草辎重等事,还需有人打理,尤其要对户部之事熟悉的,还是保留原职。朕认为,以王卿家往三边之后,其上听处的差事,也需有人出来接替,秉宽之外,朝上还要推选几人,尔等也该多加商议。”
看起来皇帝是给了大臣机会,但其实丝毫的机会都没给,朝堂上即便是个不谙世事的言官,他们也知道皇帝早就内定了入值上听处的人选,什么让大臣推举都是幌子。
刘健走出来道:“陛下,如今西北的战事未休,是否应该等平息之后,再谈换帅之事?”
朱祐樘道:“秦纮请辞已经并非一次两次,且以他的年岁,主导这样一场战事也费神费力,朕难道是不信任他吗?现在也算是给他安排好后面要走的路,回朝之后,朕也会礼遇于他,有何不可?”
刘健继而请示道:“若秦纮不能胜任总制三边等处军务之事,那就应该归田,而非回朝。”
此话一出,朱祐樘也有些意外。
他以为刘健是替秦纮争取,现在却又让他这个当皇帝的觉得,刘健是觉得秦纮不是传统文臣,这是怕回朝之后抢了传统文臣势力的分割,所以要把秦纮一次给赶出去,一了百了。
“秦纮为朝廷鞠躬尽瘁多年,先前西北宪官出缺,朕择选了他,他也做到尽职尽责,先前几战虽然他并未亲自出面,但都有他背后运筹的影子,战功也该有他一份,回朝辅弼于朕,也算是朕做到任人唯贤,朕并不认为如此有何问题。”
朱祐樘把自己要继续用秦纮的理由说出来。
刘健没有再争,而是很识趣退回到臣班之中。
朱祐樘看刘健没再反对,加上之前他已经基本确定了王琼任三边总制,心情也很愉悦,毕竟各边镇用人,正在按照他这个皇帝的设想去走,以往这些权力划分都是文臣内部在商讨,他这个皇帝更多是个旁观者。
但现在不同了,当皇帝所用的,都是他所想用之人,或者说都是张周的人,这很符合他的利益。
有种把军权牢牢掌握在手的塌实感。
“退朝吧,这几日朕身体偶感不适,若不能前来,会让人提前通知,朕最近有些身心俱疲。”朱祐樘看起来还没生病,居然在朝堂上为自己请病假了。
换了以往,大臣肯定要出来说说什么勤政治国,或者是反过来说您多保重身体。
但眼下这时候,大臣好像二者皆都不选。
谢迁就好像没听到皇帝的话一般,在皇帝明确说要退朝、请病假的情况下,仍旧出来扫皇帝的颜面,他道:“陛下,如今兵部之事因其尚书不在京,有诸多事务有所延缓,臣请将兵部尚书尽早召回京师。”
朱祐樘道:“谢卿家,你是认真的吗?”
谢迁也是一怔,恭谨道:“陛下,臣自然是发自肺腑,朝中事务不应有所懈怠。”
朱祐樘皱眉道:“秉宽在永平府的差事尚未完成,就让他多留几天,不必太过于辛劳了,就先这样吧。”
说完当皇帝的也不等大臣再给什么反馈,起身便要走。
众大臣赶紧行礼恭送。
……
……
朝议结束。
本来当天的朝议也没多少正经事,无非是草定了一个三边总制的人选,让王琼去倒也没多突兀,毕竟王琼的能力还是得到多数人肯定的。
只是众大臣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何刘健和谢迁为代表的内阁,也是文官势力之首,居然会在朝堂上一连做出两个一反常态的决定,而同样的两次皇帝都没有采纳。
一个是秦纮回朝,一个是张周回朝。
朝议之后,有人想趁着出宫的路上,过去找内阁的人探探口风,他们自然是想去问问平时话比较多的谢迁。
但这次谢迁也讳莫如深一般,摆摆手不语,好像没什么要跟在场之人商讨的。
等回到内阁值房,内阁三人才好似如释重负一般,坐下来要探讨一下这次朝堂上的得失,或者说是“试探结果”。
李东阳做了总结道:“陛下对于我等言及边务之事,似乎分外有抵触,但凡是我等所提出来的,陛下似乎基本不会采纳,且会往反着来。”
谢迁笑道:“谁说不是?本来张秉宽回朝,是陛下所期许的,但只要我们说希望他早点回来,陛下就马上提出要让他多留在永平府几日,这不分明跟我们唱反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