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了。”裴液连忙摆手,看了明云一眼,甚至有些担心真的误会,低头看着她小声解释道,“.我是开玩笑的。”
明云低眸弯了下嘴角,但很快轻轻抿唇,没有言语。
她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玩笑的正因现在不是一个轻松玩笑的时刻。
明云看向少年,他的每一句话都嘶哑断续,虚弱得仿佛随时都要散去,身上被剑气割出大片的缺口。
这是心境的战斗,而少年的心境早就岌岌可危,在这一场打完之后,他几乎已经燃尽自己了可一切依然不尽如人意。
是的,他们胜过了天心,但这只是制止了姑射对这具身体的伤害。
这不是《姑射心经》本来规定的路——你既然已把“天心”压制,那自然很难再重获《姑射》的力量。
他们是谈论过这件事的。
如果胜者是天心,那么女子立刻就可以重新掌握姑射真气,迈入《姑射》第二境中,即便重伤之中,实力或许都胜过原本的巅峰。
但若胜者是明心,那么事情就麻烦很多。
这是一条未被走过的新路。
在其他的时候,这或者是女子期待的处境——明心与姑射分离,而且确确实实地胜过了它。
这代表姑射已有可能作为一個客体受她掌控,正如明云所言,它可以是一柄锋利的剑、是件很美的衣服尽管这需要长久而细致的探索。
欢死楼使女子在短时间内失去反抗之力的方式,本来就是将她必经的死关提前,如今跨过此关,女子自然应当获得无比珍贵的收获。
但现在不是“其他的时候”。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需要女子的力量。
需要她重新掌控姑射真气、重新站起来握住琉璃,拖着这副伤躯,转身面对已经抵达身后的追兵。
从来没有其他可能的救援。
这里是幽渺无垠的大崆峒,只有少年和女子在风雨中重伤相倚,他们已经穷尽了全部的努力来躲藏,但强大的敌人还是找到了他们。
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一切都会在半息之内结束。
女子无法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以明心完成对姑射的掌控,唯一的方法是“和解”——努力重回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把明心与姑射重新抟合到一起,重修破镜,令《姑射心经》.尽量恢复一些运转。
然后她就能够带着一身重伤、用这不知何时会再次崩溃的半残《姑射》作为武器,来从两位强敌手中争夺一丝胜机。
因为她是明绮天,所以相信她可以再一次完成这样的奇迹。
付出的代价首先包括放弃这一次破关的所得,甚至埋下破镜重修后的隐患——当然它们在如今的形势面前已经不那么重要。
能够止住“冰雪身”的崩毁,甚至还能令女子重新拿起剑面对敌人,已是在绝境中开出的天窗。
这正是令这场胜利显得如此沉重的地方。
当他们选择了要让明心活下来,就是选择了这样一条极尽艰难曲折.依然不一定成功的道路。
她也知道这会令身后虚弱的少年低落沉默。
但明云并不太会安慰人,安静一下,放下琉璃,没什么表情地抬起手来伸向面前神人的身体。
本为一人,再度合为一体就是。
但手腕忽然被一把抓住。
明云一怔回头,裴液看着她虚弱轻声道:“明姑娘我来好了。”
“.什么?”明云一时没有明白。
“在任性地选择对抗天心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少年低头勉强一笑,“偏要选择自己更喜欢的选项,最终却把更艰难的处境丢给你来处理.也太像个小孩子。”
“.”
“明姑娘,既然我们赢下了这一场,你就不必放弃自己的人性、也不必向《姑射》认输.即便你可以坦然接受。”裴液抬起一双发亮的眸子望着她,抿唇轻声,“你不用牺牲任何自己拥有的东西。”
“.我来处理他们。”
明云在一瞬间明白了少年的想法,身体一绷,一个发紧的音节吐出来:“别——”
她立刻反手去抓,但裴液竭尽的心境已再也支撑不住这第二次的斩心,少年的身影就此破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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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液睁开眼,寒风冷雨仍在拍打着身体,面前就是女子安宁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