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洞甚至专意提醒他“已经够了”,天山和仙人台会认可这一切。
无洞本来就已心存死志——如果黑袍一定要杀他们,他们能做的最多就是用生命置换出更多的东西,李蔚如这样的边缘之人完全没必要为之而死。
但他竟然真的敢第三次对着这袭代表着死亡的黑袍出剑,冷冽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敢于背生向死总是真正的豪杰,无洞难免从心底生出些敬意。
但在这一次,屡被无视的幸运终于没有再眷顾他了。
能够令驾龙安藏避其锋芒的阵剑绝非老人能够接下,而这一次他避无可避,必得全力吃下这一剑。李蔚如长剑点上阵式,沛然狂暴的玄气一瞬间淹没了他,
屡撄谒阙锋芒的后果如今终于真正降临在老人身上,血乍时从各处炸裂出来,李蔚如低嘶着,横起的剑始终没有退让,强硬地吞下了这道阵剑的一切。
而在天空之上,安藏完全相信了老人的承接。
在苍老身影掠上来的那一刻,安藏就没再看那阵剑一眼,他凝眸直直盯着面前之人,两人竭力创造出的环境不过正为此刻。
惊掠百丈的龙首一剑递出,长风从身后呼啸而来。
黑袍并指抹刀的动作乍然中断,他回刀一横,强行控制住了来自牵丝的扰乱,但那玄妙的月弧也就此消失。
龙剑已然临身,戏面之上仍无表情,尽管这【御白龙】的一剑于对方是竭尽全力,手中刀的变式于他而言却依然信手拈来。
长刀似乎完全不受断招之影响,百丈沛然之玄气眨眼凝聚,就在这顷刻之间,威势已几乎顶上【御白龙】之剑。
长刀横亘腰前,安藏这贯通百丈的一剑呼啸撞上,甚至没有将刀与珠袋之间的距离缩短丝毫。
但安藏所求,也不过是一次硬碰硬的斩击。
那浩荡的玄气和呼啸的风绝非虚张声势,黑袍的刀既然铁铸在腰间,那么承受这股力量的就是他整个身体。
宛如长空坠雀,百丈风龙咆哮着冲过,黑袍护住了珠袋,也几乎没有受伤,但那猎猎的身影确实被一剑砸落,直直坠入“云锁朱楼”之中。
雾气只一波动,而后乍时闭合。“云锁朱楼”已只剩一个尾声,但它确实还在发挥着作用。
与黑袍几乎同时直坠而下的,是一道老朽枯残的身影。
黑袍调整着姿态,下坠中依然把两道冰冷目光投在了俯身冲下的安藏身上。
老朽的身影却几乎如同一具尸体。
————
薪苍深山之中。
曾经的紫竹秘境如今只余黑寂。
篝火的光影舞动在少年少女年轻的脸上,像一副美好安静的画卷。
裴液早已精神烁烁了,少女面色还是苍白,但安坐休息了一会儿,绷紧的精神毕竟松快了不少。
“那阵还能用,我们可以直接回到相州。”黑螭道。
“那就走吧。”裴液提剑起身,“我就想,衣家人来秘境一趟,总不能要跋山涉水地走回去。”
李缥青昂着头好像在设想那幅画面,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那样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走那么长时间山路才没意思呢。”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少年笑叹,“你们城里姑娘就是图新鲜,一两天的还好,日复一日地走不出去,每天就是树和石头,黑黢黢的,抬头都望不清天空,人都要憋傻了。”
“我也是山里长大的!”
黑螭化回猫形,蹲回了裴液肩上,两人朝着来路走去。
其实两人心中都还蒙着一层阴影。
裴液和少女说找到了解决办法,不过是他见到了小剑扼制诏图的那一幕,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如今还存不存在,又在什么地方,其实他一概不知,仙君亲自逼视之下,诏图寻找着他心境的每一处缝隙,尖针般插入,毒液般渗透;少女刚刚点燃的心毒也依然游荡着,漆黑的阴影压覆在心灵之上。
只是裴液并不急把这件事告诉少女令她担心,而于少女而言,刚刚在火边坐着,身旁心爱的少年一直握着她的手,也令她心中跳动的不安朦胧得几乎不见。
毕竟刚刚击败大敌,愉悦的轻松还是弥漫在四周。
裴液走在前面和黑螭聊着,其实还是没弄明白欢死楼和烛世教的合作之基。
“他们联系的程度很深,不是小打小闹、尔虞我诈的那种。”黑猫轻声道,“这种程度的合作,一定是目的一致,至少在相当一部分一致。而且这种互信的建立.我觉得两方的高层或许也有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