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生气吗?”
唐晓翼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命苦:“没生气啊。”
说着,他叹了口气,脸又垮了下来:“商时砚要不是你弟弟,我真想……”
碰了他妹妹还能全须全尾的离开唐家,唐晓翼全看着商时雨的面子,谁也不知道他得知二人的关系已经突破到这份上的时候,他感觉天都塌了。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奶奶的,就是答应唐欣和一个诡计多端的狼崽子在一起,果然被吃干抹净得渣都不剩。
商时雨眨眨眼,抱歉地笑笑:“也有我的不是……”
“小雨,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唐晓翼赶紧握住她的手解释,但提到商时砚时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没想到我不把他当人看,他还真不当人了!”
商时雨已经习惯唐晓翼随时随地埋汰她弟,何况这件事就算不是商时砚的错,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骂他两句又不会掉块皮。
她伸手捧过唐晓翼的脸,腻白的指尖揉平他的眉心:“好了,既然出来玩,就别想那些不愉快的。”
唐晓翼点点头,将点在自己眉心的手指拿了下来,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琥珀色的眸中柔光流转,尽是化不开的深情。
亚瑟一早知道两人要来中国,刚好他和曾经失而复得的爱人旅居到了江南一带,便邀请他们过去团聚,并且打点好了一切,两人一下飞机便被接去了江南。
唐晓翼和商时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亚瑟碰巧有单生意出去忙了,留在家中的纳兰东珠披着华丽的皮草,婷婷袅袅地出来接见了他们。
“姨姥姥过年好。”按照满族礼仪,商时雨朝纳兰东珠屈膝,抬手优雅地行了个抚鬓礼。
唐晓翼也跟着弯腰作揖:“姨姥姥过年好。”
“好了好了,都自家人,就别计较那些繁文缛节了。”
亚瑟最近很忙,经常不着家,所以纳兰东珠很高兴两位小辈能来陪她说说话,很热情地将他们迎进了两人租住的江南园林中。
穿过一座廊桥水榭,青砖灰瓦白墙绿树,凝结着浓郁的江南古韵。纳兰东珠将两人安排在一间景致幽雅凉亭中,红泥小火炉咕嘟咕嘟地煮着茶,还烤了香甜的红薯和板栗。
纳兰东珠是典型的东方古典美人,圆润小巧的脸庞,五官端庄明艳,眉目中又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英气刚烈,端的是一身折不断的傲骨。
她身着带绒领的湖蓝色棉旗袍,裹着名贵的皮草,三千青丝以一根玉簪挽起,手里掂着一管华丽精致的烟斗,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
迦尔吉派的生物钟延缓实验,纳兰东珠是唯一一个成功实验体,但需要靠着特殊雪莲制作的烟卷来维持生命体征,吐出来的烟都带着雪莲沁人心脾的清香。
她慵懒地躺在华丽的摇椅上,满清贵族世家的出身让她自带一种矜贵高雅,却又因曾经惨痛的经历,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败和轻愁,活像晚清老电影里走出来的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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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论身份,纳兰东珠也当得起一声格格,只不过她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喝了一会儿茶,纳兰东珠半阖的杏眼微抬,朝唐晓翼吐了一口烟圈:“咋的了啊你小子?愁眉不展的?嗯?”
纳兰东珠的声音有种不符合本身陈旧之气的清亮透彻,口音是很纯正的京片子,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唐晓翼抬手挥去了带有雪莲香味的烟,朝纳兰东珠乖巧一笑:“没什么呀。”
“少糊弄老身,当姨姥姥这百十来年都白活了?”纳兰东珠放下烟杆,轻轻敲了一下唐晓翼的脑袋,“实话实讲,不然红薯没你的份。”
唐晓翼郁闷地叹了口气,眼神放空地看向湖面一条条你追我赶的鲜艳锦鲤。
于是乎,说话的人变成了商时雨,将过年发生的一切都和纳兰东珠娓娓道来。
“哎呦,这有什么的?”纳兰东珠白玉般的柔荑敲了敲桌子,大惊小怪地瞥了一眼惆怅的唐晓翼,“都是两情相悦,何不成全了他们?”
唐晓翼叹了口气,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我就是接受不了我妹妹她……”
“晓翼啊,这就是你不对了。”纳兰东珠白了他一眼,“老身一个从清朝活到现在的老古董都看开了,你一个小年轻怎么还这么封建呢?”
闻言,唐晓翼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他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说封建,对方还是一个活到现在的晚清格格,简直太魔幻了。
他只是一个单纯心疼妹妹被猪拱的绝望的哥哥而已,他有什么错!
聊了一会儿,亚瑟也紧赶慢赶忙完手头的事回来了。然而纳兰东珠见到他,只是咬着烟斗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闭目养神。
亚瑟知道这是纳兰东珠在埋怨他这两天都没有好好陪她,轻笑了一下,将手里的食盒轻轻放在桌子上。
“东珠,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家的糕点和小菜,要尝尝吗?”
纳兰东珠幽幽吐了一口烟:“大忙人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啊?”
亚瑟从善如流地凑过去逗她:“小的错了,给您赔罪可行?”
“扑哧——”纳兰东珠的故作生气也瞬间被破了功,做了新指甲的手轻轻拍在亚瑟胸口,“孩子们都在这里,你也不嫌害臊!”
唐晓翼和商时雨早就看天看地看空气去了,听到纳兰东珠提到他们,才齐齐转过头冲着两人尴尬一笑。
“谢谢二老打情骂俏之余还记得我们哈。”唐晓翼努力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笑得脸酸牙也酸。
商时雨则歪着头笑容玩味,眯起的丹凤眼和微勾的红唇,看上去像是残血笑容后迎风怒放的寒梅,清丽绝艳,妩媚动人。
都圆圆满满的,真好啊。
纳兰东珠最大的爱好就是听戏,碰巧元宵佳节临近,亚瑟便包了一个戏院,请来当地最有名的戏剧团,邀请周围邻里前去捧场,唐晓翼和商时雨也沾光观赏了一番。
“《牡丹亭》《西厢记》《薛丁山征西》……再来一个《白蛇传》好了。”
点好戏,纳兰东珠兴奋地坐在VIP席位,墨玉般纯净润泽的眼瞳中全是期待的星星,璀璨生光。
亚瑟其实看不太懂也听不来戏,但他很喜欢纳兰东珠给他讲戏,喜欢看她眉飞色舞喜笑颜开的样子,好像盛放在湛蓝的天空下那朵不畏严寒的雪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