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迦叶有些不解:“贫僧听闻大唐佛运昌盛,也有人来寺中无礼冒犯么?”
“按理说不至于啊……,鄙寺乃昔日则天女帝下诏所建,当今皇上念及旧情,这些年来也极尽荣宠,便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亦不可冒犯。”
法无禅师心念微动,望向那袈裟老僧,皱眉道:“法缘师弟,你素来办事细心,怎么今天百密一疏,竟让宵小之辈前来冲撞上尊,实在大为失礼。”
“禀住持师兄,我也知道今天事关重大,专门安排了百余名精锐武僧守在院门外……”
法缘和尚自然不愿背锅,连忙解释道:“可那老头会妖法,大伙儿刚冲到他面前,就直接摔出两三丈远,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我见实在拦他不住,这才进来禀告。”
“应该不是妖法。以贫僧的修为,若有丝毫妖气,自可感应无碍。”
“况且此处诸位同道聚集佛力,便是妖王也不敢轻易冒犯。”
迦叶双手合十:“来者既然道破吾等来历,想来亦非常人,还请古佛示下。”
“我等既弘扬正法、降妖除魔而来,岂有退缩之理?且出去看看便是。”
燃灯佛沉吟了下,走下佛坛:“我佛门素来胸襟广博、海纳百川,来者若有慧根,本座便亲手令其皈依,来日也算是一桩佳话。”
他原本乃外教之人,当初阿弥陀佛对他许以高位,燃灯方才加入佛门。
但加入之后,燃灯发现出家人压根不是四大皆空,反而更加讲究势力派系。
他的佛门地位虽然堪比佛祖,却非佛门元老,修为也远远不及阿弥陀佛、如来佛祖等人,导致处境颇为尴尬。
平素只能指挥一些罗汉、揭谛、比丘之类的小卡拉米。
大迦叶身为佛祖亲传弟子,便时常对他阳奉阴违。
如今就连猪八戒这饭桶,也敢当面反对他的命令……
想到自己被猪骂了,燃灯佛脸上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大为光火。
嗯,猪八戒自然是要找个机会教训一下。
但关键还是要培养些靠谱的下属!
这种事情确实也不能指望别人,只能自己来办。
“遵古佛法旨!”
迦叶、猪八戒乃至一众护教神灵、大唐僧人对于这种流程还是很熟悉的。
众人按照地位高下排好,或前或后依次走出寺院。
***
兴教寺外,百余名护卫武僧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遍地都是断折的戒刀、镔铁棍,看起来一片狼藉。
“何必呢?何苦呢?”
夫子正了正衣冠,施施然走入树荫下,腰杆挺得笔直。
夫子重礼!
“阿弥陀佛!老衲法无,忝任大唐护国兴教寺方丈住持。”
法无禅师推开院门,皱眉叹道:“不知这位施主为何前来行凶伤人?”
“老夫适才让此地管事的前来相见,这群恶仆便说老夫出言不逊,谤佛无礼。”
夫子淡淡道:“即便如此,老夫依旧以礼相待,以德服人,并未与这群恶仆争强斗胜。”
“以礼相待?以德服人?”
法无禅师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武僧,老脸抽搐了一下:“这便是施主的‘德’?”
“我还没出力,他们便倒下了。”
“嗯?什么?”
“这群恶仆不讲武德,围攻偷袭老夫,更暗下杀手。老夫令其受些教训,亦是咎由自取。”
夫子淡然道:“吾辈当为世人立德,若行以德报怨之举,世人又何以报德?”
“阿弥陀佛!法缘师弟可有此事?”
法无禅师沉默了一下,把皮球踢给了师弟。
虽然这画风有些诡异。
但看这架势,确实跟这老头说的大差不差。
自己这百来个武僧,来骗来偷袭一个七十老头,还被别人打的落花流水的……
传出去确实也是自己这边丢人。
“阿弥陀佛!老施主在几位尊师面前,还将我佛门护法武僧谤为恶仆,想来自是外道中人。”
法缘和尚叹息道:“小僧斗胆请几位尊师念及年老,饶其性命,允其皈依佛门,不失一桩佳话。”
迦叶已经说了这老头不是妖怪,自己这百来个武僧打不过一個老头,无论怎么样也是自己失职。
纠结这个话题只会越描越黑。
法缘和尚觉得干脆釜底抽薪算了。
只要燃灯古佛令其皈依,那这老头也就成了佛门“自己人”,今日之事不过付之一笑而已。
“佛门护法武僧?”
夫子心念微动,问道:“老夫原本以为这群人害了疠疾,导致头发脱落,方才光着脑袋。莫非你们佛门中人,都是这般怪模怪样不成?”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明知故问?”
法无禅师打算在燃灯佛面前表现一下,含笑道:“大千世界,万丈红尘,皆乃是非之地。我等剃度出家,自当落尽三千烦恼丝,了却世俗牵挂,精研佛法,普渡众生,功德无量。”
“一派胡言!头发就是头发,跟你烦恼不烦恼有何关系?老夫只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哦,对了,你都说了要了却世俗牵挂……”
夫子眉头微皱,轻叹道:“你们把头发剃了,是因为家中都没有父母长辈了么?那老夫多有冒犯了。”
“老施主此言差矣。”
法无禅师脸色有些难看,皱眉道:“出家人当四大皆空,斩断红尘。父母众生,亦无差别。”
“岂有此理!”
夫子勃然色变:“父母生你养你,到你们这里一句‘四大皆空,斩断红尘’就行了?尔等可知何为‘孝’字?”
“……”
法无禅师小心翼翼的看了燃灯古佛一眼,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