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事

撷春记 晚风絮 2945 字 2个月前

圆荷张了张嘴便要说话,被泻露抬手拦下,她脾性稳重,回来的路上又将这番话细细思索过,再结合眼前祝春时的反应,柔声安慰道:“姑娘的心里自来就比我们要有章程些,今儿兰芽姑姑透了消息过来,太太又不是个磋磨人的性子,不说前面十几年的母女情分,即便为着府里着想,也不会寻个糟烂的人家来配姑娘,想来是门极好的亲事。”

祝春时不由展眉,扫了两人几眼,“放心吧,我心里都明白,你们两个也不必担忧。做了半日活计,我去房里歇歇,到时辰了记得来叫我,好去陪姨娘用膳。”

泻露圆荷笑着应了。

岳姨娘和太太柳氏住在府中西边的正院,太太在正房三间里,两侧的耳房从前是府里姑娘住的,祝春时还小时就同六姑娘祝祺分住两边,等长到七八岁时才分出来独住在旁的院子里。如今府里几个姑娘都大了,耳房也就空了下来,平日里也就几个贴身的大丫鬟守夜时起居。

岳姨娘则领着几个丫头婆子住在后罩房里,距离正房半盏茶的功夫。

因是去岳姨娘处,祝春时不必从正门里进去,而是从旁边单开的小门直接往后罩房去,其时兰芽已在外间候着,见着她过来,忙迎了上来打帘请进屋内。

屋里一应布置并不奢华,照例是燃香熏屋,一水的家具齐全,左边屋里用落地屏风隔着外间,豆青色的纱帘拢着,一张罗汉床靠在窗下,中间小几上摆着个玉瓶,内里一支珠兰,很是素雅。

“姨娘,姑娘来了。”

岳姨娘坐在罗汉床上,虽已年过三十,但平日里皆有丫鬟婆子服侍着,太太又不曾胡乱立过规矩磋磨,膝下还有个长成的四姑娘,且不说来日如何造化,只看眼前也不敢轻易怠慢,岳姨娘母凭女贵,也有几分体面,因而并不如何显年纪,反倒像二十来岁的模样。

只看她一身海棠红的石榴裙,戴着两支金钗,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招手让祝春时在身旁坐下。

“近来换天,姨娘夜里不曾咳嗽吧?”祝春时靠着边沿坐了,握了握岳姨娘的手。

“丫头婆子都看着,我要是咳嗽两声,自有告诉你的人。”岳姨娘含笑,她秉性温柔,难有红脸的时候,可这时候眉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可知道我叫你来是要说什么了?”

“算是知道,却又不知道。”祝春时笑眯眯的,接过兰芽递来的热茶,先捧了给岳姨娘,不紧不慢的回话,“太太可说了是哪家的人?”

岳姨娘示意兰芽退下,又将茶盏搁在几上,拍了拍跟前的位置,抬手拢了祝春时在怀里,才叹着气道:“我的儿,若是个四角俱全的人家,我何至于凝眉不展?偏偏又算拿得出手,配你不差,这才烦呢。”

不等祝春时说话,岳姨娘又道:“这户人家你也是知道的,是靖海伯府长房的少爷,单论祖上门第,咱们祝家还及不上。”

祝春时细想了片刻。

靖海伯府俞家是打从本朝建立起就有的权贵,原本该是侯爵,然而经历了两三代 ,又自从上任老侯爷去了以后,朝廷下令降等袭爵,如今一日不如一日,只是空有个伯府的名头撑着。更有承袭了爵位的二老爷如今仅是六品的太常寺丞,在偌大的皇城里实在不够看,要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说得夸张些,皇城里扔块砖头,都能砸中好几个六七品的官,可想而知这位靖海伯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了。

而岳姨娘口中的长房,则是大老爷一脉,因着庶出的缘故,与爵位失之交臂,如今乃是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倒是比太常寺那个清水衙门好些。

靖海伯府因老夫人还在的原因,所以暂时没分家,府里住在一起,几房的关系弯弯绕绕,细算起来很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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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姨娘便是愁靖海伯府乱七八糟的关系,祝家虽说也是两房同居,但大老爷洁身自好,膝下两女一子全是大太太所出;二房虽有妾室,但她和早逝的关氏都只有一个女孩儿,二太太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地位稳固,因此府里即便偶尔有摩擦,但都不是大事,也闹腾不出大事来。

靖海伯府却不同,住了三房,大大小小的主子加起来二三十个,还不算外嫁的姑奶奶,聚在一起多的是麻烦。

岳姨娘又道:“长房共有三位少爷,嫡出的那位年纪太小,远不到说亲的时候。剩下两个,一位是邓姨娘所出的六少爷,一位是范姨娘所出的九少爷,太太想给你说的,就是六少爷。”

祝春时才将靖海伯府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去岁二房的四姑娘和三房嫡出的五少爷才成婚,想来今年才轮到给六少爷说亲。

和她的境遇很是相似。

“太太很是费心。”祝春时从岳姨娘怀里坐起:“若说祖上,的确是女儿高攀了,但论起现在,咱们两家也能称得上一句门当户对。”

她爹是正五品的通政司左参议,和靖海伯府长房大老爷大差不差。

岳姨娘嗔她一眼:“向来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你又生得好品性好,配谁不好?且你大伯父是国子监祭酒,但凡要科举取士的,哪个不给两分薄面。”

但凡为人父母的,总是看儿女千好万好,岳姨娘自然也不例外,她只觉得靖海伯府麻烦,虽然有个爵位撑着,但和大房却无甚关系,说句不好听的,过几年老夫人去了,他们转眼就能分家,那时候便是连这个好听的爵位都没了。

祝春时好笑:“若非如此,只怕还说不到我这里呢。”

“平日里赴宴的时候,我也曾听其他姑娘说起过这位六少爷,年不过弱冠,但已经是位秀才了,等今年秋闱中了,便是举人,暂且不论明年的春闱,勋贵出身的家族里,姨娘可见过几个正经科举出来的举人郎君?”

岳姨娘听她这么说,仔细想了想,迟疑着开口:“京城里贵族少爷,大多是靠着父辈恩荫入仕,科举的不多,科举能中的更少。”

“这便是了。俞六少爷哪有什么祖辈恩荫,如今凭借的不过是自身才华罢了,也就是长房庶出,他又是庶出,很多人家暂且观望,赶明儿中了举人,且不论进士,二十来岁的举人,已有了做官资格了,便是个贫家子,也有的是人家看中,何况他还有伯府做靠,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哪家能白白撒手一个年少有为的举人进士。”

“听你这么说,俞六少爷你是满意的?”

祝春时顿时哑然,复而又觉得好笑,她不曾见过那位俞家少爷,说不上什么满意不满意,如今不过是依着当前情形分析罢了。

但岳姨娘却是满腹的心思,自家女孩儿原本年岁就不小,好容易太太的长子成了婚,大房的三爷也成了亲,才轮到给四姑娘说亲,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好郎君剩无可剩。

祝春时摇头笑道:“且不说我满意与否,还要看俞家的态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