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擦着一杆长枪——一杆当年苏映雪亲手为他锻造的长枪,神色冷了几分:“你是谢轻晗的说客?你想让本王倒戈?或者说,你想让本王放弃抵抗?说吧,你与谢轻晗到底是什么关系?”
“同路人。一同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一同寻找光明的同路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利害关系。”莫待端起茶喝了一口,又说:“王爷,其实您比谁都清楚,大局已定,昭阳国已是穷途末路,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损而已。想让昭阳国起死回生,必须有明君掌权,贤臣辅政,施行仁政,招贤纳士,广开言路,减轻赋税,恢复经济,改善民生……如此种种,非大才不可为。纵观天下君王,只有谢轻晗堪当此任。”
“本王不否认谢轻晗有明君之才,奈何本王是昭阳国的宁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王干不出那不忠不义的事!”
“敢问王爷,为何忠?何为义?贤者有云,上思利民,忠也。义者,尊贤为大。而忠义之人,当忠天下。何为天下?民也。说到底,王爷守护的应该是昭阳国百姓的安宁,而非一国之君的王权富贵。可眼下王爷为了萧尧的帝位不顾百姓的死活,这是哪门子的忠,又是哪门子的义?”
萧逸沉默半晌,闷声道:“本王当然知道民为重,君为轻;当权者要以民为先,以民为本。也知道要敬贤礼士,更清楚我等此行无异于螳臂当车,不过是拖延时日罢了。可本王到底是萧氏血脉,即便有千百个不情愿,也不得不勉力为之。”
“王爷有情有义,顾念血脉亲情。萧尧呢,他也会么?”
“圣上确实做了不少荒唐事。可在一干宗亲中,他对本王还不算太坏,始终顾念着一丝骨肉亲情……”萧逸的脸上飘过一丝自嘲和无奈,继而是苦笑,“这也是本王无法弃他于不顾的原因之一。”
“要论这自欺欺人的本事,王爷当数天下第一。您说萧尧顾念骨肉亲情,那么请问小王爷是怎么死的?”
萧思源之死本是皇室秘事,知情者寥寥。这会经莫待之口说出来,萧逸不但不意外,反而认为他不知道才不正常。“源儿的事是场误会,皇上说他只是想吓唬本王,没想到误伤了源儿。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萧逸忽地变了脸,目露凶光,“你不用再浪费唇舌了,本王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你走吧,看在你是源儿朋友的份上,本王今天不抓你。”
莫待依旧坐得四平八稳,玩着那个并不精致的茶杯盖:“小王爷若泉下有知,看见他拼死保护的父亲原来是个冥顽不灵的老顽固,不知会作何感想?王爷,在下斗胆猜测一下,您该不会是想战死沙场,既全了自己忠义的名声,又可以去地下见妻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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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一怔,随即笑道:“不愧是你,一猜就中。”
“真没想到啊!王爷天纵英才,计谋百出,竟也有这为了一己之愿,不顾成千上万无辜性命的时候。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只是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让萧逸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来接话。好在莫待也没想让他说话,又自顾自道,“不过这样也好。既然王爷连死都不怕,那我也不必担心您承受不起打击。”说完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叠锦帕送到萧逸面前。“作画的人画技高超,王爷一看就能明白。”
素色的锦帕上,萧露蕊的模样活色生香,宛如活人。她握着手绢的左手自然地下垂,右手紧紧捏着衣襟,静静地望着宫墙上方的天空,眼含轻愁却又笑意盈然,似乎再多的愁苦都阻挡不住她对生活的期盼与向往。每张锦帕上,她的装扮迥异,随行的侍女也不尽相同,但这个刚下轿时的动作却如出一辙。萧思源陪在她身边,笑容满面,好像就要见到久未谋面的心上人那般开心。
“这……这是什么?”萧逸握枪的手抖得厉害。“本王问你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是宁王妃进宫侍寝图。”莫待盯着萧逸,一字一顿地道,“出自上官媃之手。”
“你敢胡说八道毁她清誉!”萧逸一把掐住莫待的脖子,恨不得立时将他活剐了。“小蕊进宫是去向淑妃娘娘请安的,她怎么可能是去……”他猛地想起,每次萧露蕊出宫后都神思恍惚,精神状态特别不好。问她,总说是与淑妃娘娘说了一夜体己话,缺觉了。再问,就说是每个月女人都会得的病。他私下问过王府的医官,得到的答复是王妃身体康健,月事准确,差不多就是那几天前后。从此,他再无疑心。“是慕容瑶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