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海
“欸?皇甫要离开了吗?”眼看着皇甫霜刃收拾行囊的飞渊心下好奇,“接下来去哪儿?”
伸箸夹了数只月团放到食盒里备好,揉了揉修儒脑袋叮嘱小弟好好学习的皇甫霜刃答得漫不经心。
小主,
“在其位谋其政,身为楼主,自然是要去给中秋佳节还在执行任务的下属送温暖啊!”
不同于苗疆这边经营的恩主形象,在道域行事的荻花题叶向来秉持严师风范。
灵界内,稻田里,灵人自辟蹊境权作营生。
饱足消食,叹悲欢带着叶孤和叶别在前面翻地,士心与叶离则跟在后面撒种并填土。
闲来无事摸鱼闲谈,难耐沉默气氛蔓延的士心率先破冰道:“我去采买种子时,听小贩说五亩甚小。”
轮流外出采买体会红尘市井气。
照荻花题叶的说法,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寻常佃户从城司处租田,一丁可租百亩,五亩当然算小的。”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倒是一派老气横秋。
“不过前阵子师父在后山又发现一块地。只待后面割草放火,明年至少能多几十亩地。”
正说着,她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来。
“到时候该愁的就是没钱买牛,咱这几个人忙不过来了。”
而后,叶离又转眸看向士心:“我听师父说,你来自富贵人家。”
“算是。”士心含糊道。
“就道域而言,我心中所知富贵,只有四宗,你是吗?”到底曾经出身还珠楼教养,叶离心中下意识地将“富贵”二字放大了些。
见士心没吭声,她颇为不满地嘟了嘟嘴。
“你家中既富且贵,即便不是四宗之一,也当是一方豪绅,可你竟连黍时穄貌也不得知。”叶离神色疑惑,“常言道‘食为政首’,你们连黎庶饮食都不关心,不了解,那你们平日都做什么呢?”
士心哑口无言。
并不因身边人所说的话,更因她看来的目光。
那眼神中竟无愤怒、不满,只有单纯的好奇。
她没有在诘难谁,只是将不解递与士心,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可他哪里能给出答案,凯风弼羽甚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存在的。
好一会儿,士心方才干巴巴地道:“习武,学字,琴棋书画。”
“哦。”她点头,跟着眼睛亮起来,“那你们会像我们和师父他们一样,到各处云游,偶尔拔刀相助吗?”
“云游?”士心不解。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何去岁才开始种田?”叶离反问,“以往都是走到哪里,便要口饭吃。”她面无惭色,说得大方,“听说过“化缘”吗?和那个类似。”
莫名有感生民多艰,士心垂下目光,从一旁的桶中拿出只瓢,替她在填实的土上补水。
她并未察觉到士心的异样,自顾自道:“江湖人虽多学武,但也有不通武艺,只是刚好居所被划入江湖治下的寻常百姓。弱肉强食,欺凌之事不鲜,我跟师父师兄虽想低调行事,但有时忍不住便也会仗义出手。”
说到这里更是神采飞扬。
神采飞扬的她比划了几下,铲子上尘土簇簇而落。
又见士心不发一言,她复转头看去:“你们这些富贵人家,也会像我们一般吗?”
眼看少年沉默,她又疑惑了,
在少女此前一年的记忆里,看到得一直是好心的富贵人居多。
那是被收养的战争孤儿们对皇甫霜刃治下还珠楼的印象。
“那你们日日习武为何呢?只为自保吗?你们武艺高强,又住在高宅大院,外人如何伤得了你们?”叶离问,“难道是防备彼此吗?”无心一语好巧不巧,偏偏道破真相。
“可你们衣食富足,不事农桑,还有什么非争不可的东西吗?”
无言以对的士心只能任由瓢中的水一滴一滴没入泥土之下。
“我以为灵界儿女皆奉避世,除镇封魔世外少涉江湖。”
“在避世啊!”叶离突然向士心靠近,将满是泥土与灰尘的手,大咧咧悬空在少年眼前。
“是避世,又不是闭眼辞世。”叶离神色一派理所当然,“怎么能逃避目之所及处不平之事呢?”灵界的家教一直很好,“这不就是我们学习武功术法的意义吗?”
她动作并不小心,于是便有脏兮兮,带着奇怪味道的泥蹭到了士心脸上。
但不知为何,他竟没抬手去擦,只顾着低头给地上土包添水,忽而道:“我听说黍可以酿酒。”
“咦!这你倒知道啦?”
“嗯,诗里读到过。”士心点头,“倒是等来年地里的黍成熟了,我们酿酒去卖,能挣更多钱。”
“你脑子真灵光!”叶离一把拍在士心肩上,表情看来讶然又惊喜,“看来书里除了术法武功外,也会写些其他有用的东西嘛。”她道,“你以后教我?”
“好。”士心见她笑意灼然,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低声应好。
这一方土地,虽被篱笆围住,但仍在其下悄悄向远处蔓延,直至明月高悬之处,与苍穹融为一体。
背后交谈人声窸窣在耳,头前努力耕耘的两小只交换了个眼神,眉目传情——
“词写的不错。”叶孤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叶别神态谦逊:“也亏师妹好记性。”将词背得很溜。
小主,
毫不知情自己被套路的凯风弼羽眼下已然来到荻花题叶面前向人请益——
“你有疑惑?”荻花题叶问。
“我想问,”士心神色迟疑,“天元抡魁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能可轻易论定少年之一生么?还是说是因为……”士心犹豫了一下,道,“权力?”
“世上没有绝对完善的制度,初衷良好,方法不对,就会导致坏的结果。”荻花题叶叹道,“错的是人,非是初衷,而初衷,总是备受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