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恒的人总是这样健谈,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到了这种时候,他们就会敞开话匣子,寻找一些能够谈论的话题,今天是二零二三年的一月一日,元旦节,按照穗恒的这边的习俗,到了这一天,大家都会回家去吃团圆饭。
桥禺广场和瓷都在穗恒,不过瓷是在穗恒的市中心,而桥禺广场则是在穗恒的边缘区域,说实话,桥禺区都可以单独作为一个城市存在,在很多年前的时候也确实是如此,直到后来的城市规划把桥禺规划到了穗恒之中。
接下来路途反而平静了下来,燊冬就这么一直看着窗外,他看着那些飞速而过的路灯,看着那些行走的人,大人带着小孩享受着元旦这一天,一切都是这么热闹,这么平凡,可惜这两年对于市区内燃放烟花的行为有所遏制,不然这个时候应该能够看到一些烟花表演了。
到桥禺公园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通过手机软件将车费支出,剩下的也不过是在这里随意打转,这本就是他的目的,今天已经没有多余的安排了。
——毕竟今天他没有出远门。
他从出租车上下来,伸了个懒腰,手中的白色书本里面正在描绘过去的记忆,那是另一个燊冬在九龙时候的记忆,这些记忆通过愚人的故事目录流转回到他的手中,融入这一份记忆的时候,就像是自己也参与到了那一场魔女事件之中。
他不会离开这里的。
反正,只要有足够多的他,不论是哪个国家,哪个地方,他都能够随时体验到。
“晚上好。”他对自己说,“今天也是平静的一天。”
就是这样。
孩童欢笑着从他的身旁跑过,家家户户明亮的灯光,那些语言也流入到了他的耳中,如此平静,如此安宁,这是他生活的城市,至少是这几年他生活的城市。
“希望一切都能这样持续下去。”他甩了甩手,让那一本白色的笔记本消散在空气之中。
最初的魔女,他用口型说出这个名字,如果说,在今日之前,他都是在追寻着那一个存在步伐,那么,在今天,在从‘祂’的脑海之中知晓了胶片带的一切,现在,轮到他了,轮到他从那些历史之中倒退,退回到最初的时间。
胶片带之中相片记录的是‘节点’,每一个被记录下来关键节点,在一条时间线和故事线之中的节点,他在无垠叶与水之中寻找的,便是属于最初的魔女所在的故事线的胶片带,里面的节点或许并不存在祂,但一定与祂有所关联。
步入到那些节点之中,从历史里面寻找到那些可能性。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今天的月亮还是很皎洁的。
·
一步。
踩在湖面上,踩在水与水上,那些涟漪从脚下扩散开来,就这么散开,直到这个时候,那些水依旧无法触及。
两步。
这个地方已经崩溃了……不,应该说,这个地方的时间和空间已经完全偏差,大量的胶片带重叠在同一个地方,在这里同时存在着大量的空间,也存在着大量的时间,一切都成叠起来,重叠在这个箱庭之中。
三步。
水母的尸体依旧在这里,这一个箱庭还没有崩溃,虽然尤克特拉希尔确实是死了,但并不意味着这个箱庭就会崩溃,箱庭的崩溃源自于没有魔女承受那一份权能,但此时并非如此,属于尤克特拉希尔的权能已经在祂的手中,这一份权能被祂回收了,而在祂依旧存在于这个箱庭之中的时候,这个箱庭……名为无垠叶与水的箱庭就不会崩溃。
因为一切都重叠起来了。
四步。
行走在这样的水面上,确实能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踩在一种柔软的事物上,这些水并不会沾到祂的衣物。
水母,尤克特拉希尔。
“你当初说想要看见不同的可能性,想要知道如果在过去的每一个时间做出不同的选择,是否会得到不同的结果。”祂站在水母的尸体前,垂下头,祂的眼流过过往的时光,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将会成为祂作为‘人’的过往,“现在,你看见了你每一个可能性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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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没有回答。
水母其实并不庞大,在落在地上的时候,水母已经变得渺小,那就是一只小小的水母,泛着白色,没有任何动静,它平摊在水面上,因为水母并没有任何活动,所以水母之下的那一片水也没有涟漪。
水母接触到了水面。
五步。
水母的时间已经不再流逝,一个已经死去的生物,它的生命就定格在了这一刻,它的时间也就定格在了这一刻,所以它的时间不再流逝,没有必要流逝,也没有时间再给它流逝,作为魔女的尤克特拉希尔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只死去大水母。
“从黑色的深处来到高空,你应该看见了很多景色。”
从深海之中离开,从看不见光芒的深处来到海上,去往天空之中,这是水母曾经所渴求的,它想要看见的是景色,更多的景色,以及更多的可能性,这一份权能也是因为这一个愿望诞生的,虽然过程稍微有一点点偏差,但是足够了。
足够多的相片,足够多的胶片带。
六步。
水母开始下沉,这平静的湖面对于水母而言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深邃的水,这是海洋,这是无垠叶与水之中的海洋,这也是水母来时的地方,也将会是水母离去的地方,那一只水母就这么融入到了水中,在一切都无法触及到的水面之下,水母继续沉落。
足够了。
电梯也好,楼层也好,白色的城市也好,黑色的城市也好,下着雨的世界也好,那埋藏在地下的城市也好,熔炉和垃圾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这一个箱庭,这一份权能让每一个世界都被连接在一起,每一种可能性、每一种未来或者过去都不再是空想。
现在梦醒了。
祂撑起油纸伞,那些时间的雨水从空中落下,现在,这些雨又一次下来了,时间又开始继续流逝,正常流逝,那些雨水拍打在祂的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种声音是如此美好,如此安宁,祂就这么在雨中行走。
“还在看吗?”祂问。
脚下无边的水被分割,左右,上下,整个箱庭被裁剪刀裁开,正如之前裁开胶片带一样,整个箱庭都被这一个步骤裁剪开来,这就是此时的无垠叶与水,将一切的空间和时间重叠起来之后,这个箱庭也没有多少继续使用的必要。
废弃就好。
祂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便踏出一步,从非自然的世界走到了自然的世界,从一个非自然再度回到了人的世界。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九州,九龙。
“一杯啤酒,放点冰块。”线一巴掌拍在了酒吧的吧台上,她一屁股坐在自己熟悉的那一个位置上,打量了一下今天酒吧的装潢,“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