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愿意的话。”伯宁漫不经心地点头,“人祸也被排除,那就天灾人祸都……呃。”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同时发生。”
“那骑兵……”伯宁渐渐找到了线索。“村里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是来调查,来搜索有没有遗漏的人?人们消失,是神秘的缘故?”
“我这里也有一个推测,与神秘技艺有关,但不是直接让人消失。这也能解释村民的失踪。”
“愿闻其详。”
“我认为在不久前,这星期,或者几天前,村庄里发生了一些事故,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故,我们稍后再谈。但这次事故导致人们在骑兵的驱赶下离开,并在远离村镇的荒地上烧毁了某些东西。骑兵来历不明,但多半是从香豆镇方向到这里的,因为你我从吊桥方向的路上没看到骑兵的足迹,而这是唯一进入微光森林的山路。”
伯宁表示同意。
“出于天灾的缘故,来自香豆镇的骑兵又将村民驱赶下山,带着他们回到香豆镇,或者没有回镇子,只是往香豆镇方向走。因为这处村庄是冒险者的补给点,而非农庄。这里不事生产,顶多是一处小型商业集市……真正的补给来源应该是香豆镇。村民为冒险者提供服务,但他们的家人朋友安置在镇上。”
这点伯宁也不否认。村庄离微光森林太近,而微光森林是神秘生物、冒险者的好去处,是凡人眼中的不祥之地。事实上,凡人相信微光森林中有诅咒,令人一去不回,只有神秘生物能幸免。村里能赚钱,却不能安家。换成是我,也会让家人住在安全的小镇上的。
“骑兵手段较为温和,说明他们与当地村民的联系颇为紧密,很可能是香豆镇的民兵卫队。”辛指出,“没准他们本身就是村民的亲戚邻里。说到底,香豆镇只是个小型城镇,依靠微光森林的产出与过往商队贸易。环绕微光森林、神秘之地建立的城镇,大多都没有其他经营模式。”
“就是这样。”
“骑兵来自香豆镇,其中八成有神秘生物,因此留下了神秘痕迹。这也能解释他们几小时前再度返回的原因,人都走了,但村庄并没被抛弃。”
伯宁明白了:“他们是来巡逻的。”
“或者寻找线索,这我也不能肯定。”马儿走得太慢,干脆低头吃草。佣兵一扯缰绳,催它迈步。“这就是村民消失的原因,他们被骑兵驱赶,匆忙回到了香豆镇。”
这就完了?“为什么?”布雷纳宁质疑,“那场事故是什么?村民丢下全部家当、门也不锁,竟然只是为了回香豆镇和家人团聚?骑兵干嘛三番五次过来巡逻?还有荒地的焚烧……”
“我认为村子里出现了瘟疫。”
炼金术士吃了一惊。“瘟疫?”他不大相信。“这怎么可……”
“人去楼空的村庄,荒地上焚烧过的痕迹,还有保留下的物件……我只能想到瘟疫或诅咒。一开始症状还不起眼,于是村民们悄悄烧光了可能致病的东西。这期间,一定有村民返回小镇,但镇上的人不知为何没有公开。后来情况愈演愈烈,病患数量在短期内爆发,才惊动了小镇。”
伯宁不禁屏住了呼吸。
“于是人们意识到,这个诅咒或病因只限于村庄之内,很可能是神秘因素,甚至与微光森林有关。于是为了躲避天灾,村庄中的人在民兵的驱赶下匆匆回到小镇,不敢带走任何东西。离开村庄后,诅咒也随之中止。嗯,这么看来症状或许不严重。”
伯宁将信将疑。“那这么说,村庄被废弃了,人们都回到了香豆镇,瘟疫结束了。真奇怪,没人来解决这里的病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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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辛指指蹄子印,“香豆镇民兵常来这边,应该是在寻找线索。照我看,瘟疫也没结束,只是症状没有恶化而已。香豆镇或许早就被感染了,但人们不能像放弃村庄一样放弃小镇。进一步想,也许他们已经确定病原就在村庄,才会频频派人来搜索。”
“有道理。”事已至此,布雷纳宁不得不承认。他觉得自己就算想提出质疑,也难以找不出漏洞。在心底里,相信的意愿占了大半,只待他亲眼目睹。然而……
“还是别去了。”他不想让同伴以为自己被吓着了,但回忆起在四叶森林中的遭遇,有些话还是直说为好。“没必要惹上麻烦。”
佣兵去意已决。“这不过是推测,伯宁。瘟疫,诅咒还是‘火宴’,我们都不得而知。若香豆镇只是遇到了无名者,被他蛊惑带走了一村的村民也说得通。”
“只是”无名者?你根本不懂。他差点忘记自己的同伴是个四叶城的冒险者,这辈子大概只见过火刑架上的无名者罢。“非去不可?穿越微光森林后,也有其他可以打探消息的城镇啊。”布雷纳宁明确表示反对,“香豆镇这时候不大安全。”
“不对。盲目穿越森林才是真正危险。”辛回头望一眼山林,一群鸟刚好飞过头顶,如一把沙子投入无垠的树海,转眼被绿波吞没。“首批受害者全都来自是距离微光森林最近的村庄,那么瘟疫从何而来?”
布雷纳宁头皮发麻。“你说是微光森林……可……该死的,我们刚从森林出来呀!什么也没遇到。”
“你说得对,可能只是没遇到。不幸某人运气不好,把问题带回了小镇。无论如何,城镇商旅来往颇多,早晚他们会解决麻烦……但我们还得返回呢。何不让我抓住机会,了解一下他们碰到的东西?”
午后的雪渐渐停了,没能完全覆盖骑兵留下的足迹。小镇就在山坡下,围墙和郊外的豆田清晰可辨。
“刚巧天气不错,上山下山都很方便。看来用不了多久。”佣兵告诉他。
伯宁被说服了。他庆幸没给佣兵的饮食中加“歌女”,否则对方被魔药操控,是怎么也不可能让他得到这些情报的。难道好人真有好报的一天?伯宁差点发笑。说到底,这家伙的推测也不一定准确,就让他去探个究竟好了……“稍等,我需要制作一些预防的魔药。”
辛勒住缰绳,冲伯宁点点头:“那就等等吧,休息一下。”
我还用得上他。布雷纳宁对自己说。反正,控制区区一个冒险者,这我自己就能办到,不必求助于神秘手段。他一边淬炼药物,一边听着同伴拾柴野炊。食物加热的速度远比魔药慢得多,他们就地解决了午餐,佣兵还用煮过的溪水冲洗皮甲和绑带,企图消灭不可见的诅咒或疫病。
炼金术士很清楚,若方才村庄里真有诅咒,这么干没什么用。只有他的魔药才有可能抑制。冒险者就是这样,即便幸运点了火,也总是会延续原本的凡人思维。他已经看开了。
处理好炼金魔药后,伯宁分给同行者一半。“怎么用?”辛虚心请教。
“口服。”伯宁说,接着将粉末倒入口中,冲服进喉咙,佣兵照做。
这剂魔药的口感令他想起在诺克斯佣兵团的营地里,厨子索恩早上做的热腾腾的燕麦粥。布雷纳宁此前从未品尝过燕麦粥。忽然间,他竟激起了一点儿奇特的怀念。我?对冒险者?伯宁不禁微笑。在心底里,他知道诺克斯佣兵和寻常冒险者并不相同,他们是探险家,不是土匪。这才是我保存下来“歌女”的真正原因。
这一回,佣兵与他同行,没再提那个分开走的计划。布雷纳宁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