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着写。”
李安把所有人的课程记录手册发了下去。
他心想,有心看的就看,剩下的他也没办法了,都这个节骨眼了,该说的他已经说了。
发完他便自己个儿坐到钢琴前拿出车尔尼740练了起来。
有时间练琴,他可不能浪费。
于是有趣的一幕出现了,李安就像平时自己一个人练琴时那样,该怎么练就怎么练,丝毫不在意身后坐着几个人。
平时他怎么练的,此刻他就在怎么练。
一句弹错了,或者弹得不满意,那就停下放慢速度找找技术要点,可能一个小节会用极慢的速度反复弹两三遍,也可能是四五遍,全看最后他在第几遍练到自己满意。
偶尔他还会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不对,或是摇摇头,然后用铅笔在谱子上标出一个他觉得可以变更的指法。
这样的练习肯定是断断续续的,也确实,练习得到过程不就是这样吗?
可这在艺考生的眼里却觉得神奇,原来老师练琴的状态和他们差不多嘛,他们一直以为老师练琴的时候也是像在舞台上那样,天下地下,音符飞扬。
起初拿到自己的上课记录手册时,大家就知道这是老师有意给他们的。
所以老师虽然没有说,但是他们还是心照不宣地翻开了。
一方面他们也想看看自己每一节钢琴课都是怎么上的,另一方面他们也想结合老师之前的课程记录来思考一下自己接下来这一个月该如何练琴。
很显然,老师现在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们,之前都是老师帮他们做这个计划。
望着眼前一行行书写认真如笔记般的课堂记录,艺考生们仿佛又重温了来到蓝天后的每一节钢琴。
字里行间不只有他们的问题,还有他们的进步,甚至还有老师对他们下节课或下一阶段的期许。
任何一个识字的成年人都能从每人手里的课程记录看出书写者的用心良苦。
老师真的非常用心地在教他们,即便只上了三节课的高深也能从记录中的文字深刻体会。
端着课堂记录,高深感到很惭愧,李老师并没有因为他是刚来的就对他区别对待,并且第一节课就给他讲了很多关于肖邦练习曲的干货,但他却一直从心里没有把对李老师认为是自己的钢琴老师。
想想刚才幸好被李老师不客气地点名说了一通,不然他还会一直蒙在鼓里,说到底琴还是给自己练的。
思考片刻,高深在纸上先写下了“津门音乐学院”六个字,接着他又看了一会钢琴前的身影,听了一会儿,随后他开始思考接下来一个月他到底该怎么练琴。
得说这个问题让他感到有些苦恼,因为一直以来他的练琴计划都是他家里那边的老师为他制定的,很明显李老师这边的学习节奏和他在家里是完全不同的,可是他又没和李老师上过几节课,甚至连一次正式的交流都没有。
音阶,练习曲,乐曲,高深忽然想到刚才李老师和高睿锦的对话,高睿锦说自己刚来的时候李老师要求她每天至少练两个小时音阶,嗯,那他也算是刚来的,那他就从每天三个小时的音阶开始吧。
音阶都要练什么呢,各种大小调,琶音,同向反向,和弦,这些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么一算,他也有很多音阶很久都没有练过了。
渐渐地,高深好像找到了一些思路。
比起高深,闵振的思路要明确许多,因为李老师第一节课就和他说了很多,告诉了他接下来他该如何练习,以及考学曲目什么时候开始准备。
至于其他人是李安的老学生,他们知道该如何定计划,并且结合发到手里的上课记录,他们有更明确的制定方向,因为老师已经把他们下一阶段需要强化的内容都揉碎写进了近两节课的课程记录。
只是在“想上什么学校”这一问题上,除了杨双羽和高深外,其他人都没有直接抬手落笔的肯定。
杨双羽要考蓉院钢琴系大家都知道,虽然他们不知道高深想上什么学校,但是高深弹得好他们听得见。
与其说他们想不出写什么学校,不如说他们若有若无地在回避这个问题,谁不想考到一个好点的大学待四年。
可问题想考就能去得了啊?
梦想谁都有啊,可现实是自己弹得还和答辩一样,于是梦想就变成了白日梦。
谁敢把白日梦写在纸上啊?不得让人笑死。
有人敢。
罗霄然憋了好一会,终于鼓起勇气在纸上写下了羊城艺术学院。
虽然她觉得只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可老师不是说了吗,写不出来编你也得编一个。
编不出来就得滚蛋!
所以最后每个人还是在计划的后面写下来一所或几所学校的名字。
有人写了某师范,有人写了某大学音乐系,有人写了某艺术学院,一本二本提前批都有。
写完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钢琴前。
这种近距离观摩老师练琴的机会对他们来说难道不是一种学习吗?
有人甚至都认为老师是在教他们怎么练琴。
可事实上还真不是这么回事。
李安压根就考虑到这个层面,他是一点也不在意身后这群艺考生的反应。
练琴就是练琴,要专注。